想起一“出”是一“出” 美國熱衷國際稅改為哪般
中國稅務報 2021年05月18 者：閻傳雨
近日，美國向包容性框架135個國家（地區）發出了一份文件，明確指出“美國將通過立法致力于改革最低稅，并通過支柱二建立強健的全球最低稅制度”。美國財政部部長珍妮特·耶倫呼吁設定稅率為21%的全球最低企業稅，該提議被認為在很大程度上是為了配合拜登的稅改方案。
通過增稅為基建計劃籌資
據了解，美國總統拜登此前宣布了《美國就業計劃》，打算增加2.3萬億美元投資，重建基礎設施、鼓勵科研、促進美國制造。這是一項規模巨大的基礎設施建設計劃，包括了修橋筑路、改善公用設施、普及高速寬帶、加大科研投入、振興本土制造業、發展清潔能源、應對氣候變化，以至傷殘人士、長者和兒童護理等諸多內容。拜登承諾在不增加預算赤字的前提下，為這項計劃提供資金。目前來看主要依靠增加公司稅來實現。
近期，美國財政部公布了《美國制造稅收計劃》，其中包括兩項重要的增稅內容：一是計劃將聯邦公司所得稅稅率從21%上調至28%（拜登后來在一次活動中講話稱，聯邦公司所得稅稅率應該在25%到28%之間，這可能是他與溫和派民主黨人妥協的跡象）；二是將美國企業的全球無形資產低稅收入（GILTI）的最低稅率從目前的10.5%提高至21%。
根據美國布魯金斯學會稅收政策中心的統計，2019年，聯邦公司所得稅為聯邦政府籌集了2302億美元收入，占到聯邦總收入的6.6%。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稱，2020年的聯邦公司所得稅收入還在統計當中，預測略低于2120億美元。而由于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今年的收入將進一步下降至1640億美元左右。特朗普政府在2017年提出了《減稅和就業法案》，將聯邦公司所得稅稅率從35%下調至21%，而拜登現在想將其從21%上升至28%，希望在未來15年內再增加2.5萬億美元的財政收入。
白宮態度的轉變反映了美國目前面臨的嚴峻財政問題。盡管這些年來，企業利潤在美國國內生產總值中所占比例不斷上升，但美國企業的稅負卻在不斷下降。據估算，自1945年以來，美國20%的稅收負擔已從企業轉移到了個人身上，這也可以說是美國中產階級福利下降的原因之一。美國企業一直利用“避稅天堂”避稅，其大約60%的收入都不在美國國內收入局的掌握中。同時由于政府對稅務部門的行政經費投入嚴重不足，對美國企業的稅務審計率在過去10年里至少下降了50%，使得逃避稅者逃脫懲罰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美國亞馬遜公司首席執行官（CEO）貝索斯公開表態，支持美國政府提高公司稅稅率。但諷刺的是，亞馬遜曾經在兩年時間內沒繳過一分錢的聯邦公司所得稅。2019年，它僅繳稅1.62億美元。2020年亞馬遜的總營收約為3860億美元，仍因為各種稅收抵免、扣減而受益。
全球最低稅與OECD“雙支柱”
一直以來，包容性框架各成員國（地區）在平等的基礎上進行國際稅收規則的多邊談判。針對經濟數字化帶來的稅收挑戰，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提出了“雙支柱”提案。支柱一是針對大型跨國數字企業設立新的征稅機制，就跨國企業的全球剩余利潤在各國之間重新劃分征稅權，支柱二是設定一個全球最低稅標準。
關于支柱一，特朗普政府曾經提出加入一項“安全港”條款，主要讓美國科技企業自愿決定是否適用支柱一的規定，這顯然無法讓其他成員國（地區）接受。拜登放棄了這一要求，而是提出了新的方案，即不分行業（不只針對數字企業，因為美國在全球數字企業中占主導地位），而是根據所有行業公司的收入和利潤率水平來劃分，將全球排名前100位的公司納入支柱一的管理范圍。在這100家大公司中，美國占34家，就算被納入支柱一的管理范圍，至少拉上了相當于自己兩倍數量的其他國家的公司“墊背”。
美國在支柱二方面態度積極，建議設定稅率為21%的全球最低企業稅，這在很大程度上是為了配合拜登的稅改方案。拜登曾在最近的一次記者招待會上被問道，上調聯邦公司所得稅稅率到28%的做法是否會導致企業逃離美國。拜登回答稱，有這樣的想法是很“奇怪”的。實際上，拜登政府所做的將美國企業的全球無形資產低稅收入（GILTI）的最低稅率提高至21%，以及呼吁設定稅率為21%的全球最低稅率，正是相配套的應對措施，即美國聯邦公司所得稅稅率提高后，不管美國跨國公司就其海外利潤向哪個政府繳稅，最終稅率都不低于21%，這樣一來，美國企業進行海外投資的積極性會受到削減，有利于其將利潤和就業留在國內。
耶倫表示，她正在與二十國集團（G20）中的其他國家進行磋商，期望就全球最低稅率達成一致，以此釋放信號，徹底結束各國在稅收方面的“逐底競爭”。她說：“我們可以通過最低稅率來確保各國對跨國公司的征稅更公平，同時為跨國公司創造一個更公平的競爭環境。”
英國謝菲爾德大學管理學院會計學客座教授、稅收正義網絡成員理查德·墨菲發表文章稱，拜登的稅收計劃面臨很多挑戰，但仍是一種出人意料的強勁嘗試，代表了美國在國際稅收問題上的重大轉變，可能會推動新的國際稅收重大改革。如果該計劃得以實施，其意義也許不亞于2009年時任美國總統奧巴馬打擊避稅天堂。
有人歡喜有人憂
OECD稅收政策與管理中心主任帕斯卡·圣塔曼對美國的提議表示歡迎。他說：“這重啟了談判，是非常積極的，有助于穩定新冠肺炎疫情環境下的國際稅收體系。”OECD將努力在今年夏季之前制定出全球協議的框架。
G20近日召開的財長和央行行長的線上會議也發表聲明稱：“我們依然致力于在今年年中前達成一項基于共識的全球稅收解決方案。”
5月4日，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總裁格奧爾基耶娃表示支持稅率為21%的全球最低企業稅的建議。她說，多邊稅收協議是確保高利潤跨國公司在業務所在國，包括在低收入國家，繳納足夠稅款的唯一途徑。她表示，新冠肺炎疫情和氣候危機為世界提供了一個重新思考和修正國際稅收體系的機會，IMF支持OECD建立全球稅收協議框架，以避免稅收沖突及貿易戰。
歐盟委員會也表態支持美國的想法，歐盟委員會發言人丹·費里稱：“我們一直致力于確保所有企業，包括數字企業，繳納公平份額的稅款。”德國財政部表示：“美國新一屆政府的建設性態度是非常關鍵的，將使各方更容易就如何對數字經濟征稅達成協議。”英國財政部也歡迎美國的表態，并表示英國的第一要務仍是要完善國際稅收規則，以確保數字企業在英國繳納更多的稅收，與它們的經濟活動相符。法國財政部部長布魯諾·勒梅爾認為，如果此舉能夠針對亞馬遜和谷歌這類大型跨國科技公司，法國會非常感興趣。他說：“這些跨國巨頭利潤巨大，繳納的稅款卻寥寥無幾，他們的實際稅率比小企業還低，對此我們早就受夠了。”
然而，并非所有歐洲國家都贊同這一觀點。愛爾蘭、捷克和匈牙利等國家，都對高達21%的最低稅稅率表示擔憂。愛爾蘭財政部部長帕沙爾·多諾霍表示，對稅率為21%的全球最低稅持保留意見，認為其可能會影響全球經濟復蘇和中小經濟體的競爭力。他說：“我認為，愛爾蘭作為一個小國，需要利用稅收政策作為一種合法的杠桿工具，以彌補它相比于大國在人口規模、地理位置、自然資源、工業能力等方面的劣勢。”據了解，長期以來，愛爾蘭的公司所得稅稅率只有12.5%，如果按照美國推行的全球最低企業稅稅率政策，跨國企業就無法在愛爾蘭得到稅率上的優待，愛爾蘭在國際經濟中的競爭優勢將不復存在。匈牙利財政部稅務秘書諾伯特·澤爾認為，反對不公平的稅收競爭不應變成反對競爭性的稅收制度。
值得注意的是，根據歐盟的議事規則，這些反對支柱二的國家中的任何一個都可以動用否決權，阻礙最低稅率在歐盟議會通過。
